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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山岐江公园主入口(广东中山岐江公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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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中山市区的那天,下了黄昏雨。我透过玻璃窗往外看,看见了半条石歧河。雨丝风片、灯浊辉煌,无月无星的夜色遮了它的光,沿河又星星点点的亮着灯,一辆辆汽车从高架桥上飞快地经过,远方的高楼上明着点点滴滴的千家万户。

我便心觉,这一个城市带给我的,是“阴霞生远轴,阳景逐回流”的宁静。

果不其然。

石歧河是中山的母亲河,沿长长水道汩汩流淌,将岐江公园包围在一片,与周围高楼大厦相隔绝的幽静里。

我沿着导航走,意外地被导入一条墨绿绸缎般的水道,葱茏的丰茂巧妙的成为它的天然屏障,同时也是四面八方皆可进入的门路。

我从北面来,遇见珠白如迷般的柱阵。往西面,则是一股股晶莹的喷泉水池正在表演,光滑的灰黑色石块被洗刷得水光淋漓,往南,恢弘的中山一桥已经等在眼前。岐江公园是开放的、几乎等于不存在大门,哪一个方向都可以在漫步中成为进入它的通道。

步入其中,随处可见的低矮灌木丛与规整的长凳并无新意,但靠近水道的一侧俱是盘根交错根系粗大的榕树。

这些自由生长、奇形怪状的榕树像一只只开屏的孔雀一样,骄傲地展示自己饱满的树冠与喝足了水的黄褐色树根。正是这两样东西,让每一棵都显示着自己颇高的树龄和与众不同的独秀。一路经过,就像接受了一个性情各异的榕树家族无声的只能注目的欢迎仪式。

兴许是这样近乎不知不觉的进入,钓鱼的人隐藏在钓鱼区的残荷与葳蕤里祥和地等待收获,误入的人群也保持着小声的交谈与偶尔拍照的咔嚓。儿童的哭闹在空荡的风里会被及时制止,中山美术馆前嵌入石头的证书也只会被来人不声不响的打量。

身为中山母亲河的岐江温和地哺育了这个城市,以它之名的岐江公园也从头到尾的分外静谧与安宁,在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石歧河上活成了扫净花径待客来的隐者。

除了足够长久且奇怪的榕树长相,我很难去想象这样一个可入诗入画的幽静地有过的花天锦地的过往,可我已经走到了一道铁路轨道上,看见了繁华。

01

西江的主流可以直通广西,经由江门与中山汇入了南海,两粤及珠三角内河上浮满了色彩艳丽的花尾渡。机动船拖着木船往前缓慢地走,驳船的船头绘有一只镇妖的貔貅,船尾则舒展着各色的牡丹、海棠与祥兽。三五成群的坐船人围在一起笑闹,炒熟的瓜子与花生的甜蜜香气浮游在船舫间。

站在岸上看,流动的江水是人间的另一处穹顶,行驶中的花尾渡是从云头落入凡尘的五色晚霞。

这一晚霞,在中国从19世纪末漂浮到20世纪中后期,渐渐被“红星”号的朝霞所取代。如果用灰黄色的快速镜头去连帧播放,靠拖拉前进的木船的身影逐步变为钢铁机器的崭新客轮,那几乎可以称得上一个工业化时代的转折之影。而广东省的这一转折,来自岐江公园的前身:粤中船厂,所造出的全省第一艘铁质机动客轮:“红星”。

从岐江公园到粤中船厂,也许安放在它中心地带的粤中号是最好的证明。

延绵过灯阵处,断裂的铁路轨道尽头就是粤中船厂捐赠的“粤中号”。那是一条上白下青,船吃水的部分与车轮漆成同样鲜艳红色的小船。15阶铁阶的高度让人很容易就能登上去感受水道的郎朗清风。新鲜油漆覆盖了它的大部分容貌,让它看上去更像是一座被仿造出的雕塑,唯独从船头狭小的窗口望进去,才能在被紧锁住的、破败落尘的指挥间里模糊看出它是一艘真正的旧船。

除了已经遁入中山晚年生活的粤中船厂的船工,也许没有人能再说得清,这艘被作为捐赠品的粤中号的确切生产时间。但它所代表的粤中船厂和所关联的造船故事,则可以追溯到20世纪初期。

黑格尔曾在《历史哲学》中将与海相连的海岸地区视为体现出“思想本质上的差别”的“地理上的差别”的三种类型之一,并提出“船——这个海上的天鹅......是人类胆力和理智最大的荣光”。

战争的阴影与威胁并没有随着抗日战争的胜利而远离中国。陆地上的牺牲换来了陆地上的和平,而占据地球百分之七十的水系决定了如果没有守卫国家领海的力量,波涛起伏的江河湖海就将成为下一个战场。海洋是诸神赐给冒险家的丰碑,有勇气的人才能在上面留下自己的名字。可光有勇气打不赢风浪,中国开拓的冒险家开始升级希腊神话里奥德修斯对付塞壬所用的堵耳朵的蜡——船。

1953年2月,毛泽东主席在四天内视察“长江”、“洛阳”、“南昌”、“黄河”与“广州”舰,并绝无仅有地题词五次“为了反对帝国主义的侵略,我们一定要建立强大的海军”。强大的海军需要强大的船只。在主席题词这一年,全国掀起了造船的热潮。拥有造船历史的滨海城市皆责无旁贷,其中就包括临近屡次被日本侵袭的南海的广东省。也正是在这一年,前身为曾国藩创办的“江南机器制造总局”被更名为“江南造船厂”,广东省则分别在粤东的汕头、粤西的阳江,还包含当时处于广东管辖内的,海南的文昌,与广西的北海建设了船厂,而粤中就选在了中山的岐江旁。

可以说,在粤中船厂遗址上被改建的岐江公园,正是一艘曾载着中山市在火红海洋里开拓,如今停休下来安度晚年的船。

02

朝鲜战争中,悍不畏死的中国军人在世界面前打败了美国。但前人用鲜血与荣耀换来的扬眉吐气是警示,而非安枕无忧。新中国终于发现,这片大地周围曾在过去被无数个朝代所利用,却从来没有任何一个朝代去试图管理与约束的深邃海域,正等待他们去成为第一人。

惠州东江沙公园边停着广东省内陆河长途客轮中仅存的唯一一艘客轮:建造于1984年的红星201号。它诞生的时候,为加强内河客运的广州添上了白虎的翅膀的广东省第一艘铁质机动客轮“红星”号已在珠三角的内河里荣耀了21年。

在中国第一条铁路于1909年正式建成往后的80多年里,两广地区的陆路交通网络都不尽完善。珠江是我国第二大河流,以西江为主干流经云南、贵州与两广四个省区,再汇入南海。复杂的水域环境错综凌乱,与流域广泛的支流共同构成了一张庞大的水道网。

宋朝人在云雾津津处描写“谁攀折 西陵渡口 古今离别”,到了近代后,席慕蓉在《渡口》里清浅地唱:渡口旁找不到一朵可以相送的花,就把祝福别在襟上吧。

在近代乃至更久远的时间的远方,码头与渡口成为上演离别与憧憬别地的长期剧场。相较于中原乃至北方,疏密结合的水网,使得多雨又多情的南方多数地带都依托水陆进行客运与货运。船,是南方在蒙蒙细雨里撑起的一把伞,也是在陡峭的山林间拄起的一把拐杖。

最好的苹果送不出没有路的深山,酒再香也得先有通入的巷子口。

1953年,梁学权从香港归来进行粤中船厂的建造时,中山刚刚结束土地改革,在工业方面连嗷嗷待哺的婴儿都算不上。10年后,这个依靠全市人民贡献出用不着的木材、边角料才建成的粤中船厂迎来了最辉煌的年代。

现在的岐江公园在建立之初,便分为了工业遗产区与休闲娱乐区。在石歧河旁属于工业遗产内的榕树岛上,被设计者认为如同古世纪的昆虫被凝固在琥珀中的“琥珀水塔”已兢兢业业工作了50、60年。雨后的落叶和积水,让它看上去透明得像是一个久远又固执的遗梦。太阳能的使用给了这个废弃的水塔新的活力,夜幕降临时,它就分化为粤中船厂留在人间的星星,在为夜晚出行的船只引航,同时成为著名的“岐江夜游”的一个观览点与故事的传承地。

1961年,黄永健以大学生的身份来到岐江时,粤中船厂已经是中山解放后第一家省属国营厂。独属于那个年代的热血青春,与被号召的“雷锋精神”前所未有的激发起青年建设的动力。在农业与工业间转换期内等同于一张白纸的中山,在或年轻或年老的工人手中开始被涂抹上工业化的色彩。1984年前,中山至广州以及珠三角的汽车轮渡,几乎全是“粤中船”。那些只存在于上世纪水道记忆中的庞然大物已经消逝,但它们所经行过的铁路轨道的一段,还以从前的模样,镶嵌在绒毯般的草坪上,依靠白色灿烂的柱阵与古旧的形态,完成了过去的工业元素与当今审美的融合。

像黄永健一样怀揣着为国奉献梦想,而在岐江河畔以厂为家的年轻大学生并不少。中山从县开始走向一个城市,其独特与最初依靠宗族的血缘之亲形成了区别。来自全国各地的不同姓也不同乡的大学毕业生,不畏艰苦地奔赴到中山生产的第一线。在中山,粤中船厂的技术人员和高级工程师是最多的。从抗美援朝帮助越南突破美国水陆封锁时所用的炮艇,到珠海延绵不绝的人行天桥,他们是广东省第一批研究者。

在中国大地上最热火朝天的几十年内,珠江三角洲从水到陆无一不具备“粤中”的色彩。

功勋与平凡就这样经过粤中船厂同步抵达中山,再经由有条不紊的水道从广东省传递到香港与澳门,将辉煌留在了曾经灯火通明的厂房与岐江的水潮里。

03

旧公园从来都是一个城市最好的性格讲述者,也是一个以小见大观其发展的最佳去处。

粤中船厂败落于80年代,在1999年全面停产的时候被决定改建为岐江公园。也就是在这一年,被葡萄牙行使主权100余年的澳门正式回归。而在30多年前,出自粤中船厂的“红星号”驶往澳门时还曾得到来自澳门同胞的赞叹与自豪。

曲终人散下的物是人非,有时候却又寓意着下一个开始与腾飞。

我突然想起作为“四纵四横”快速铁路网主骨架的一纵的京广铁路的开通。这条从北京到广东的贯通铁路,对广东省陆上交通网络体系的搭建也划下了重重一笔。继广州在多年前解放时将铁路炸毁后,船厂的被动与交通的主动从未停止。

曾为粤中船厂乃至整个中山与珠江三角洲带来荣耀的轮渡在更为快速安全的汽车面前低头。河网密布的珠江三角洲已经建起了如同蜘蛛网般密集广阔、纵横联通的陆路交通网络。渡口客运站从可与火车站比肩的熙熙攘攘变成人影寥落。听上去就像是人性里对于陆地的信任与依赖在科技的进步里再一次取得了最令人安心的上风,从此将年代的独一无二留在了身后。

现在,作为岐江公园主体建筑的中山美术馆矗立在中心,柠檬黄的水泥立柱与铁青色的工字钢架,将它建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中山工厂。

全国有不少的国营工厂都没有挺过时代的浪潮。广东省也不止一处没落的旧船厂。在广东省大步往前跨的道路里,这些拥有着灰白厂墙与黑色油渍的机器被定格成了一个偶尔才会被看到的柔软回眸。

但粤中船厂却幸运的被水泥与石子重新凝固,用在这里生长了数十载的大叶榕与水道构造出新的骨架与走向。

它是专属于20年代的船厂,却并不仅仅属于20年代的记忆。它是中山藏在心脏与母亲河旁的另一张文化名片,不应当被简单的遗忘。

我停留在开败的莲花池旁,听它如此安静。

鸟鸣、鱼尾与石歧河旁的石头构成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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